“我们不再现代,我们原本以为在自己的一生中可以从容的拥有一个自己的时代,但是事实中这个时代在从容地将我们分离。年轻的种子像一棵老树一样成长,在时光中给自己的身躯增添着比岁月还要陈旧的皮,沉重得如同那滑稽骑士的铜盔铁衣。如果我们最初不从树上走下,那么现在的天空是否比现在蔚蓝?其实我们并不现代,其实我们很古老。虽然我们可以在这样一个空间肆意地将生活疯狂。”在某家文化网站的沙龙留言板上,有这样一个标题为“网络没有现在时”的帖子。在我们感觉已经进入网络时间速度中时,事实上我们的意识远未企及现代时,甚至没有触及到现代化的边缘。我们更多的是处于一种中间状态,在完成现代化的过程中徘徊和游离。如果我们心理处于这样的状态中,“Modernization”则将永远是一个陌生的外来词。
近日,记者对国内现代化研究学者及《英联邦国家现代化研究丛书》主编钱乘旦先生进行了采访。谈中国之现代化进程,钱乘旦先生认为:中国现代化研究的真正开始于80年代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起步,它们在时间上是同步发展的。尽管早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化界已经有了关于现代化的探讨,然而,由于整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远未开始,国民对“现代化”认识的意识很淡薄,甚至生疏,因而很难说之是现代化研究的开端。而谈及中国现代化研究的真正历史进程时,钱先生认为,从目前而言,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其一是80年代以来所开始的现代化概念意识的“引进、介绍和传播”阶段。在此前关于“现代化”多有争论,是否接受“现代化”本身就存在着疑问,甚至存在“不需要现代化”的观点。80年代开始,国民意识重新觉醒,“现代化”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重心。现代化研究的主要任务是“传播普及”现代化的概念常识,方式主要是译介国外研究学说著作。
其二是进入90年代,现代化研究者逐渐认识到,中国的现代化研究应当从第一阶段进入到新的深入研究的阶段,研究不应当停滞在概念观点的叙述传播上,而应当着力于对个体国家的现代化进程进行整体细致的研究,即一种个案性研究。这种国家性的个案研究,放眼于一个国家现代化的整个历史进程,在此种把寻其进程的清晰脉络。一个国家其现代化进程中所出现的种种经验,成功的或失败的。
现代化具有很强的历史性特征,但是现代化问题,从发展角度而言,现代化问题是发展性问题,是一个具有长久性研究意义的问题。一种现代化问题的研究(个案研究),只能够是在一个历史时间的截面上进行某种纵横双向的研究。从阅读角度而言,所希望的即从现代化的国家个案研究中间,发现一个国家历史发展进程中所呈现出来的个性特征。所谓“发现”则具有一种欣悦感。钱先生讲丛书策划编撰注意了研究的学术性和阅读的可读性。无论是从学术观点还是从图书传播而言,首先需要获得读者的发现。
谈及发现,现代化进程本身就是一种发现的过程。历史的被动发现和主体的自觉发现是两种不同的“现代化”进程,而这两种性质的进程,往往不是孤立,常常彼此交汇在一起,尤其是对于像英联邦国家(殖民地国家)在它们的现代化进程中,一方面是殖民地主体意识的强制;另一方面是被殖民地主体的觉醒。
现代化的内涵是多方面多层次的,首先是一种现代文明的传播。而何谓“现代文明”?从现在回顾历史,我们很难把这些殖民地国家地区的现代化进程中曾经确立过的所有的“文明”价值标准给以认定。从这些国家地区现代化进程中出现并延续至今的“文明(或文化)的冲突”而言,在现代化进程中依靠单一的“文明(或者文化)”评判标准是不妥当的,可以说是一种历史的失误。这些英联邦国家在分布区域上基本上跨越了的世界,基本上可以反映出各自所在区域国家,在被殖民历史上所进行的现代化进程的特征。
在现代化进程研究中,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冲突是研究视野的一个中心。
在丛书总序中钱先生已经写到:“殖民时期的遗产,既可是一种高墙,也可是一座桥梁。”两种或者多种文化的碰撞是英联邦国家现代化进程中一个突出的现象之一,也可以说是一种共性。对此共性现象的研究,借鉴价值是巨大的。
殖民地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基本上是在二元文化或者多元文化的背景下进行,并且这种背景往往掺杂着种种政治的、战争的、种族的、宗教的纷争和纠葛。中国也曾经有过被殖民的历史,中国的发展同样面临着一个现代化的问题,尽管英联邦国家现代化研究丛书所研究的对象有着其独特性,钱先生称之为“个性”,而个性中必有共性,此中也可以发现许多中国历史中有过的阴影。
诸如南非,现代化研究的主题是“在黑白文化的撞击中”,研究者用这样的话语来总结黑非洲这个充满苦难动荡的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南非的现代化进程充满曲折和冲突,黑白文化的撞击是其最大的特点。”
而在移植中再造,则是澳大利亚现代化进程研究的中心。研究者这样形象地形容澳大利亚现代化进程中一个关键环节———共和国建立:在澳大利亚共和主义所体现出的是“一个渴望离开家的孩子”的心理,而“共和运动这位已经长大的孩子,为离开家而进行的活动和努力。共和国的建立自然也就表明离开了父母的孩子拥有了自己的家园”。
正如离家的孩子一样,离家的心理是复杂的。不仅对于澳大利亚,对于其它国家亦是如此。现代化的进程无法摆脱一种对外来文化的移植,最初这种移植具有完全的冲击力,在所移植国家地区的国民心理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本土文化处于劣势。在现代化进程中,土著文化和西方现代文明之间,曾经存在着一种拯救和被拯救的关系,这样一种关系中现代化进程往往成为殖民地国家被侵占的历史。
采访还谈及影响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的因素,它是多方面的,包括政治性、地域性、种族性和文化性等诸多方面。此外,人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国家作为现代化个案研究的主体,不能够摆脱人这一基础。从根本上而言,国家的现代化根源,是人意识的现代化,以及与人的意识相关联的各个层面上的现代化。而作为个体的人,它的现代化进程往往是潜进的,与种种背景环境条件相关联。人的意识的现代化是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中关键性因素。对此,钱先生讲“人的现代化,人的观念的现代化”对现代化进程起到重要作用,是现代化的启蒙。如果没有人在意识上产生真正的现代化“觉醒”,就很难谈及整个现代化进程的发展成功。
采访最后谈及比较性研究时,钱先生认为研究的比较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性对应,两个对象直接对照;另一种是在全面彻底揭示一个对象,以此作为认识另一对象的基础,让读者自我比较领悟。钱先生讲到《英联邦国家研究丛书》每一个作者的研究写作初衷,都是基于一种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关注思考,希望通过对英联邦国家个案的实证性研究,使国人自身的现代化从中获益。